狗富贵

一个被炸号的死狗写手
专写原创BG,甜骚地鸭皮

呼兰王妃7 苍山问雪

  那个雪夜飘着皑皑大雪,把题红楼的栏杆上蒙了一层冰凉冰凉的白霜。

  题红楼的栏杆旁,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站在一起。两个人都呆呆地不说话,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看雪。

  小女孩吹着热气搓着手,看着远处的车水冷不丁地就问道,“阿拓,你为什么想当兵呢?”

  绿眼睛的男孩比她高一个头,神情淡然地用半生半熟的蹩脚汉语回答,“因为我不知道……”

  “不知道不当兵还能干什么……”,拓归不着边际地看着小莲蓉的侧脸,顿了顿,“像我们这种胡人孩子……”

“像我们这种胡人孩子,实在是太难了。”

对啊,因为实在太难了……

  京城繁华之地,想要出人头地,除了拼爹,就只能拼命了。

  像拓归这种胡人男孩子,没爹没娘,了无牵挂。他全身上下一干二净,只有一条命是自己的。

  所以想来想去,当兵这种提着脑袋换富贵的事情,最适合他这种人了。

雪花在夜空里飘飞,冰凉而肃穆。单薄的雪,穿过千千万万的高楼庙宇,聚而为风,化而成云。

  莲蓉透过微光看着拓归的侧脸,只感觉他的睫毛在抖动,脸颊上带着冰凌般的轮廓。

  不知道为什么,莲蓉就是感觉拓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像是和京城里所有的汉人男孩子都不一样……

  拓归怪怪的,话不多也不爱笑,一开口都是南腔北调的。

  莲蓉觉得他和所有的汉人男孩子都不一样, 那种感觉就是让小莲蓉形容不上……

  高大痩削的男孩子,木讷内敛,一双眼睛翠绿翠绿。颜色比翠头首饰还要锭……

  拓归浓郁的眉眼中总像带着一种凝重,层层叠叠,冰霜霭霭。

  比如,每当拓归露出这种神情,她心头会突然扯不断化不开的,有一丝凄凉……

  “阿拓……”

  “嗯?”

  “那如果,如果你当兵了,会有很多钱吗?”,小莲蓉抬起一双稚气的大眼睛,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问道。

  “会不会多到……能在京城买个一亩三分地呢?”

  这是一双二转子小女孩的眼睛,清澈透明,忐忑不安,满怀希冀。

  漆黑的雪夜里,小莲蓉咬着嘴巴,小心翼翼地说着一些小小的、远在天边的愿望。

  没错,对于他们这种妓院勾栏长大的孩子,最大最迫切的愿望大概就是能在京城外,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从而真正地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。

  这样就可以从从勾栏贱民变成成平头百姓了,就脱了贱籍了。

  只是这个小小的、迫切的梦想,不论对莲蓉还是对拓归,都远不是那么容易实现。

  从好变坏很容易,从坏变好,又是如何的艰难。

  雪下得格外大,凄凄艾艾的白雪覆盖着远处高楼庙宇的勾角。远远望去,高楼的总角白凉白凉,如同尖锐的刀锋插入夜空。

  拓归看了看身边小小的女孩,看着她琥珀色的大眼睛和翘起的鼻尖,只觉得一阵凄涩寒凉。

小小的莲蓉,小小的脸,定定地看着自己。她那张胡汉交杂的小脸上,都是懵懂的、希冀的神情。

  “不知道。”,拓归摇了摇头,“可能吧。”

  “那如果你有钱了……”,小女孩咬了咬嘴巴,“如果你有钱了……能不能回来把我和我娘赎出来……”

  小小的人,小小的声音,在雪夜里说着小小的心愿。外面雪压青松的声音吱吱呀呀的,像是要把小莲蓉的声音淹没。

  “阿拓……我昨天陪娘去买年货,去买饺子仁。我听见卖鱼卖肉的,都叫我二转子……”,小女孩咬了咬嘴巴,继续说了下去,“然后娘当时脸一红,拉着我就走了……”
 
  (混血儿的土话叫二转子,在某些特殊时期具有轻微的侮辱意义。)

  “阿拓,你知道二转子是什么意思吗?”,她定定地问。

拓归摇了摇头,沉默着不回答。

莲蓉抬起眼眸看着拓归,娓娓道来,“二转子就是骡子,是串种的牲口。汉人管汉父胡母的孩子都叫二转子……”

  “我是个女孩,所以他们,都叫我二转子姑娘……”

  胡人少年沉默了,定定地垂下眼眸。 

  少女的声音顿了顿,在他耳边继续讲述,“阿拓,我也是胡人生的孩子,是个二转子姑娘……”

“你能去当兵,可是我以后怎么办……”

“如果不像娘一样卖身,以后就只能去人家府里当下人了……”,莲蓉咬了咬嘴唇,沮丧地说,“他们都说……大户人家找佣人,宁可要一穷二白的贫家女孩,也是不会要我这样的杂种姑娘的……”

  小女孩清澈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,显得一双眼睛更加明亮水泽,她皱了皱嘴巴,定定地看了看拓归。

  少年一直沉默着,一言不发。

  风雪在两人之间飘摇,穿袖夹衣而过,雪花如飞蛾扑火般蹭着寒风落在他们的衣衫和发梢上。

  拓归不让自己看她,只是渐渐地收紧了拳头,充耳不闻一样地看向了远处。

  他看见远处一座勾角的楼宇,屹立在飘摇风雪之中。那是一座能眺望整个京城的楼,任尔东西南北风,华贵庄丽。

  两个胡人生的孩子,就这样一动不动地,看着远方风雪中的修玉楼……

  “阿拓……”,莲蓉拉着拓归的衣袖,轻轻地叫唤。她的声音很小,如果风再大一点,就要听不见了。

  男孩依然一动不动,在风雪中站地像一块石雕。

  莲蓉听见他用蹩脚生硬的汉语说,“好,等我当兵回来,我就来赎你们……”

  “你……”,他生涩地咬着口齿,一字一顿地说,“你好好听红姨的话,等我回来。”

  “不要去给人家当下人,以后会给男主人欺负的。红姨不会让你出去接客的,你自己小心,不要被老鸨子卖了……”

  拓归头一次说这么多的话,生涩僵硬的汉语,一字一句都硬邦邦的,却也都是他的心里话。

  “你是二转子姑娘,要自己要保护好自己……”,他犹豫了一下,像是希冀一样地凝视着小莲蓉的琥珀色瞳孔,“我以后不在了,你不要再一个人四处乱跑了……”

  拓归看了看小莲蓉在风雪中被冻地有些红红的脸颊,和翘起的可爱的鼻尖。莲蓉长长的睫毛沾了写雪花,微微地在打颤,投下胡蝶一般的阴影。

  这个小小的二转子姑娘,像是开在腌臜的烂泥里的一朵花,她野蛮地生长着,一年比一年娇丽。

  拓归顿了顿,从莲蓉脸上开双眼,“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,免得被不三不四的男的骗走了……”

  (小伙子年纪轻轻不要乱说话呀……)

  “哦……”,小莲蓉满口答应,撇了撇嘴,“阿拓呢怎么和娘说话一个口气……”

  “大人说的话,要听。”

  “可是你不是大人呀!”,小莲蓉不甘示弱地嚷嚷了起来,“你凭什么管我……”

  小莲蓉整整比拓归小了六岁,就算跳起来也够不上他的肩膀。她还只是个孩子,但他却已经十三岁了,如果在玉卓罗,已经可以算是个男儿了。

  “有些事……你不懂。”,拓归蹲下身去,将莲蓉头顶发丝上的霜雪弹去。

  他的指尖热热的,细心地替她摘去每一粒冰晶,细心到好像在替大姑娘整理梳妆。

  莲蓉看见这个高大痩削的男孩子垂下了他浓密的眼睫看着自己,耳边听着他用半腔不调的汉语说,“等以后,你就懂了。”

  等以后,你就懂了……

  我为什么要管你……

  为什么呢,因为你是个二转子姑娘,因为你是红姨的女儿,因为你是教我汉语的小女孩……

  惺惺相惜也好,相濡以沫也罢。

  我觉得你,还挺重要的。

  大概……就这样。

  那天雪夜里,拓归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很突兀奇怪的念头。

  寒风刺骨间,他想,等他回京的时候,这个大眼睛的二转子姑娘,大概已经长发及腰了吧。

(等你回来,青梅熟了,还被隔壁二世祖给吃了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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