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富贵

在暴雨中出现的那个男人 第一章

（独居女大学生*失而复得人形小奶猫）

  猫可能真的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吧

  你的猫，它和你生活在一起。它可能把你当亲人，当朋友，甚至当成爱人……却很少有明确的“主人”的概念。

  所以有时候，养猫的你会感觉，它们来到你身边，却从来不属于你。

1.

  他在一个暴雨天出现在我的门前，那一次把我吓坏了。

  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，一丝不挂，身形痩削，全身湿透，黑色的头发湿答答地依附在清秀的脸庞上。

 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，但他注视我的眼光就像是认识了我几十年一样。

  他突然冲上来抓住我的肩膀，颤抖着唇吻，一脸激动地想对我说些什么。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，扣地我发疼。

  我威胁他，恐吓他，推开他，我叫嚣着要报警。

  “应希，你这个蠢女人。”，他冲我喊，“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！”

  我不知道他是谁，但他莫名其妙的喊声中带着呜咽的气息。

  “我找了你三个月知不知道！”，他几乎带上了哭腔，“从汉江到宁敦那么远，我差一点就被人吃掉！”

 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滑了下来，从鼻梁滴落。雨水落在我身上，凉飕飕的。

他居然不管不顾地就靠在了我身上，“原来你在这里啊，总算又赖上你了。”

  大雨之中，他的身体冰冷了下去，嘴里呼出的热气却越发烫人。他好像一副很疲倦的样子，却抱着我不想放开。

  这个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的男人，他贴着我的颈窝说，“你这么可以……就这样让他们扔掉我。”

   这个陌生人，他疲倦的身躯靠在我身上，因为淋雨而升高的体温让人心惊胆战。

   外面漆黑暴雨，噼里啪啦地吹飘着。

   他疲倦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，颠三倒四地说了这几句话，就烧晕了过去，倒在了我身上。

2.

  我后来才知道，他是餐风露宿跨越三个市区找到我的。

  简直是，执着到可怕。

  发现我之后，在一个下暴雨的夜晚，义无反顾地出现在了我的门前。

  那次疯狂行径之后，他全身湿透滚烫地病倒了。我给他穿上衬衫和睡裤，把他包裹严实，让他吃过药躺下。

  他早已烧地不省人事，窝在沙发上呓语着。清秀略显稚气的脸烧出了一丝不健康的绯红，显得整个人脆弱而柔软。

  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，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年轻男人，劝自己接受“你养的猫变成野男人来找你”这个事实。

  没错，这个突然淋雨出现的男人，他猫变的。

  正是我三个月前丢掉的那只，陪伴了我三年的猫。

  现在，他却变成一个年轻男人的样子，来到了我面前……

  3.

  他叫菲塔，英文是fighter，战士的意思。小公猫嘛，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活泼健康。

  他是黑色的公猫，皮毛松软，跳起来的时候会微微吹乱蓬松。眼睛一只蓝一只黄，镶嵌在漆黑的猫脸上。

  我喜欢异瞳的猫，我觉得他们尤其美丽。

  两只眼睛，一左一右，两种异色，在阳光下折射出两道奇异的光华。

  我那时候觉得，他一双眼睛里像是承载了整个星辰宇宙。

  他走丢的时候，我曾经大半夜打着手电筒叫着名字找他。奔了无数条街道，求爷爷告奶奶挨家挨户的寻找，都没有找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蛛丝马迹。

  那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，猫是养不住的畜牲，自己不乐意了就会走的。

  我那时候想，那是别人家的猫，菲塔绝对不会的。

  他是一只有骨气有血性的猫，性格很有锋芒和棱角。很不听话，却也很有灵性。

  他不会毫无理由地离开我的。

  我想，他也许只是在某个小角落睡着了，或者被某只小母猫引诱地去私会了……反正只要我好好找他，他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。

  总而言之，我不相信这是一场不辞而别。我的菲塔不会干这种事情的。

  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，可他却怎么都没有回来……

  他走丢的时候，我还差一百天就要高考了，正是在最难过的时候。

  那时候，我一模和二模的成绩都和志愿大学差三五分。

 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，我下了晚自习还打着手电筒找猫。气地我那个当校长的妈恨不得吹胡子瞪眼。

  “应希，你有没有一点要好的心思！是猫重要还是考大学重要？！”

  “你知不知道高考有多重要！你要是现在出了点差池以后后悔一辈子你都来不及！你要是毁在这只猫身上怎么办？”

  “那不是猫！那是菲塔！我作业都做完了！就是要找他！”，那是我第一次这么正面地和我妈对峙，我也从来都没想过，我会有这样的勇气。

  “应希！”，她恼怒了，“你知不知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！作业不作业是两回事，你天天想着那只猫，你还能有精力应试吗？！”

  “我带过这么多届应考的学生，像你这样的，考前心血来潮玩物丧志的，十有八九都要出差池！”

  我妈是我高中的校长，也是我班主任。训起学生来很有一套，训起我来更是。我一直都很惧怕她的威仪。

  但那一次，我就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，拿着手电筒推开门就冲了出去，论她怎么呼喊也不理会。

  那是我的猫，我要去找他回来。

 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，不管别人说什么。

  ……

  那是我十八年以来，第一次这么坚定地反抗父母，准确地说是我妈。还是在高考前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候。

  但最后，依然是失败告终。

  不管我怎么找怎么等，菲塔终究是没有回来。

  这一次，好像和往常都不太一样。

  在菲塔失踪的第三十四天，我收起了手电筒放弃了寻找。

  我妈把他的猫砂盆和猫窝都打包了，叠成高高的一摞，放进了灰暗的车库。我没有阻拦。

  从此我的生活，就只剩下听课，刷题，和睡觉了。

  高考最后的一段时间，我能感觉的心情变得无比的机械和平静，不管是遇到难题还是简单题，都能反应如流。

  我妈有时候会对办公室的女老师说，我家这孩子已经又上道了。

  就算在办公室门外，我也能够听得出她语气里那种欣慰和窃喜。

  我是校长的女儿，不能因为一只猫而影响高考，这样太丢人了，是玩物丧志……

  不过，还好事实证明我没有。

  因为自从菲塔找不回来了之后，我对其他很多事情都没有了兴趣，心情也出乎意料的平静。

  深夜做题到十二点，以前那只会在我旁边骚扰我的小黑猫不见了，所以我连偶尔发呆的时候也不再有了。

  他柔软的尾巴蹭着我的腿，有时候就是可以打断我的思路。当然，现在不会了。

  我可以一口气连做上两个小时，不喝一口水。我自己都没有想过，我可以这么专注。

  虽然之前一直嫌弃自己不够专心，但当我真正可以专心下来的时候，我发现自己却并没有一丝欣喜可言。

  在最初的激动和悲伤交替之后，我的心境变得毫无波澜，僵硬空白。

  这种僵硬空白的心境，可能也是最适合学习应考了吧。

  所以最终，我考上了第一志愿。一所很体面的大学的法律系。

  那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，我妈张校长，上楼腰不酸了气不喘了，连讲课的声音都变高了。

  我想，可能大学法律系的录取书对我妈，就是有补钙的作用。

  我对大学没有任何的看法，志愿不是我填的，虽然我妈象征性地咨询过我的看法。当然，象征性的。

  我承认我不是那种很有理想的学生，没有什么热血，也没有什么规划。

  我没有什么梦想，但我是个好孩子。

  我只是很听话，而且自己一直很努力而已。

  我一直以来只负责努力学习，实现我妈对我的期待。因为她希望我做个律师，所以我考了一所很体面的大学。

 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，因为反正，我也没有自己特别想干的事情。

  所以也许，我从小就是个没主见的孩子吧。

  不过到现在为止，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
  ……

  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，打断我思绪的是菲塔的呓语声。

  他的脸烧地异样的红，嘴唇脆弱发白，半湿的头发黏在白皙的额头上，微微翘起几根毛。

  他很累很累，脆弱的睫毛不断地抖动。脸贴在抱枕上，咳嗽着。他反复轻微地呓语，“差点……被吃掉……”

  我皱了皱眉头，一言不发地叹了口气。

 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变成了人的，在他清醒之前，不管再惊讶，我也无从去见解。

  这个出现在我租住房门前的年轻男人，他是菲塔吗？我不敢去相信，却又不得不怀疑。

  他知道那么那么多关于菲塔的事情，菲塔也确实是在三个月前失踪的……

  可……真的要我相信他的所作所为，要我相信一只猫变成了人吗……

  这个发了烧的男人，他冒着暴雨出现在我面前，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。他又想要干些什么？

  我百思不得其解，却又害怕细思极恐。

  正在我将他安顿好，准备起身回房间睡觉时，我清晰地听见了他细碎的声音。

  就算我不相信猫变成人这样的天方夜谭，可他说的话，依然让我心头一惊。

  他说，“他们……扔我……”

3.

  “刚吃完午饭，就被装进笼子。她开车，把我送了好远，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个陌生的地方了。”，他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喝着热水，细细将经历娓娓道来。

  “她把我给了一户乡下人家，送给人家看仓库抓老鼠。”

  水杯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，显得他本就清瘦的轮廓更消瘦。

  “老妖婆想把我送走，她早就不止一次这么做了。”，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，勾起嘴角像是很得逞地笑了，“一次把我丢在马路边，一次把我丢到郊区的救助中心。都让我自己认路走回来了。”

  “她总是看我碍眼，还不死心想把我送走，索性就把我送到城外的山沟沟。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。”

  他笑了，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些轻蔑，“想搞我，做梦。”

  我的视线落在他握着茶杯的手上，他修长纤细的手指之间，有不少的擦伤和刮痕。那是餐风露宿的痕迹。

  这个自称是菲塔的男孩精神状态不好，眼圈黑黑的，皮肤苍白，微微脸颊凹陷下去。柔软的黑发攀附在额头上，显得很脆弱。

  房子是我租的，住校外的小区里，只有我一个人住，家里没有男人。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，他身上套着一件过大码的黑色卫衣。

  过分宽大的衣服下，我能看见他清瘦的锁骨，以及下面深深浅浅的伤痕。黑黑红红的，交错相杂。

  这个遍体鳞伤的年轻男人，他说他是我的菲塔。

  他说他跨越了三个市区，日夜不休地来找我。

  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话……他又有什么目的呢……

  看着他锁骨的伤痕，痩削的脸颊，默默然间，我产生了一个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。

  他真的是菲塔吗？他会是菲塔吗？

  ……

  我暗暗地自己啐了自己一口，怒骂自己没有立场。

  应希，你能不能不要做这种白日梦！

  你一个法律系大学生，居然还相信流浪汉的胡言乱语，搞这种怪力乱神！

  现在骗子那么多，人家可能就是编故事骗吃骗喝而已，只有你这种傻缺会信！

  ……

  在我在矛盾和自我深思中沉默不语时，“菲塔”的眼睛却一直落在我身上。

 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啊，就像是已经认识了我半辈子一样。平静中带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喜悦，欣慰，依赖，安全……

  他看了我一眼，却又立马低下头去。他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的一双手。手指像是犹豫一样地绞索起来。

  “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。应希，相信我，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
  他就像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一样，闪烁着一双黑八分明的眼睛，笃定地看着我说，“我四脚着地在高速公路上跑了三天，然后在学校门口蹲点蹲到了你，急匆匆地跟你回家却被门卫大妈丢了出去。我再一次翻墙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关门回家了……”

  “我不敢出声，怕被保洁发现了撵出去……我趴在你门口，想等你明天起来能看见我。”，他顿了顿，看着我说，“我那时候很累，在你家门口睡着了，然后……下了一场雨，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”

  他急切地向我解释着他如何从猫变成人的一切，用那种坚定到像是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，像是要恳求我相信一般。

  我一个奉行科学的法律系学生，第一次感觉如此的害怕和震惊。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，突然抱着我晕倒在我家门口，一本正经地和我说着他如何徒步跋涉几百公里来找我，又是如何从猫“成精”变成了人。

  他说话的语调，看着我的眼神，就像是早就认识了我几十年一样。我可以投过那双黑眼睛，看到里面几乎要溢出来的留恋、悸动和希冀……

  “应希……”，菲塔突然凑上前来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肩膀，动作当真如同一只猫一般，他瓮声瓮气地说，“我不管，又让我我赖上你了。”

  “老妖婆都不能打发地了我，你这种憨批，想都不要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