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富贵

一个被炸号的死狗写手
专写原创BG,甜骚地鸭皮

呦呦鹿鸣(原创)

(本故事改编自传统故事“九色鹿”,架空的背景,纯属娱乐。)

  这是一个可怜人,历经艰苦,爱而不得,最后天良丧尽,作茧自缚的故事。

  人才是最经不起推敲的动物,不是吗?

1.

  若不是渴望地过火,又怎会输给心魔。

  当多年后,垂垂老矣,白发耋耋的白宴,苟延残喘地躺在病榻上。

  他半生荣华富贵,奴仆成群,此刻却只能守着一副苍老的病体,苟活于世。

  病榻之上,一个重复的噩梦,不分昼夜地痴缠着他。

  梦中,他变成了大山深处的一棵野草,山风雨露浇灌这他。

  远处走来一只白色的,身上带着九种颜色斑纹的小母鹿。小母鹿走到他面前,用温热的唇吻嗅闻着他,然后张开嘴,一口一口地啃咬他的身体。

  撕心裂肺的疼,五脏六腑被咬烂,手足被肢解……

  梦魇中,白宴哭泣着胡言乱语,“阿九……放……放过我!”

  “阿九!我一直……一直很后悔……”

  ……

  小鹿置若罔闻,只是依然低头吃草。将白宴那野草的身体撕烂,嚼碎,吞下……

  ……

  这样的梦纠缠了他五年了,每次都叫白宴哀嚎着醒来。叫他寝食难安,生不如死。

  年轻时那副健壮修长的身体早就被噩梦掏空,如今的白宴,只剩一副苍老的骨架,还有那一身的烂疮。

  梦中小鹿啃过的地方,都长出了大大小小的烂疮,不到三年,遍布全身。遍寻名医,无可医治。

  ……

  “阿九,你这是要我的命吗……”

  苍老的白宴突然笑道,“好,你要,我便赔给你。”

   ……

   景阳十五年

   忠武侯白宴因病去世了。这位侯爷生前文武贤能,颇得圣宠,更是因为替皇上找到了九色鹿做药,救过皇帝一命。是所谓权贵人是也。

  据说白宴已经病了有三五年了,深受梦魇困扰。据说死时全身烂疮,恶不可闻。遗体入棺之时,已然面目全非,不可瞻仰。

2.

  那天乌云压境,天空格外的低沉,抬头望去皆是灰暗的颜色。皇城之下,一片声色无言。

  眼过之处,侩子手的刀片银光闪闪的,格外刺眼。

  刑场下人头攒动,冷漠地观瞻着刑场上的一切。

  断头台上是一只白色的母鹿,纤细的脚踝被镣铐绑住,跪在地上,动弹不得。母鹿身子如同是白雪塑造的,上面有着罕见的九色梅花纹。

这是只九色鹿啊……它即将要被处死了。

人群中人头攒动,交头接耳,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
  只要用它的肉做药,就可以治当今圣上的病,这可是国家大事啊。

找到这头九色鹿,那个叫白宴的年轻人立大功了。据说要封万户侯呢,还要赏田宅十间,良田万亩,要封官拜相呢!

  要说那个叫白宴的新贵,可真是人不可貌相,之前只是武阳侯家的一个庶子呢……

  啧啧啧,庶子……要是按照他们家的嫡庶分家产啊,可啥都分不到呢!

  这可不是人贵有天命嘛!老天要你富贵起来,你拦都拦不住!

  ……

  母鹿仰起头,看着下面的人头攒动。它清澈的大眼睛里,布满了哀伤绝望的色彩,她的眼眶里积聚了泪花。

  它在哭,在绝望哀怨地哭。

  侩子手看了看时辰,抬起大刀,准备就要砍下母鹿的首级。

  就在这时,白宴走上前去,抬手示意即将落刀的侩子手停下。

  那个刚刚飞黄腾达的年轻男人走到母鹿面前,蹲下身子,抬手狠狠地擦去眼角的泪花。

  白宴咬牙切齿地说,“阿九,这是你们自找的。是你当初不该这样羞辱我。”,白宴笑了,俊美的脸庞抽搐着,僵硬地笑着。

  他的手托着母鹿清丽的鹿脸,强迫她看着自己,僵硬地说,“爵位也是他的,你也是他的。凭什么……白野他凭什么可以抢走我的东西。”

   “从小,白野就是个被溺爱长大的纨绔子弟,不求上进,顽劣成性……”,白宴眯起双眼看着母鹿,“我根本搞不懂你喜欢他什么,善良?呵……真可笑。”

  眼前一阵白光,母鹿在他眼前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女,少女长着一张清丽的脸,满身是伤痕,跪在白宴面前。

  “咳……”,少女粲然一笑,用沙哑的声音说,“没错啊,就是善良……白宴啊,你不觉得你一直就是个仪表堂堂的混账吗!”

  “你到现在唯一会的,就是烧杀抢!喜欢的就去抢,抢不到就毁掉。”,少女讥讽地笑着,“想要我喜欢你,做梦!” 

  “白宴……你不配,你根本就不配!”,少女最后居然低笑了起来,“你永远比不过白野的,你不要想了……你活该没人要一辈子!”

  愤怒还是嫉妒,还是不甘……

  白宴只觉得有暴风般的情绪,在自己的心中呼啸卷起。心脏沉重地跳动着,血脉里的怒火奔涌。

  全身僵硬,他说不出任何话来。他最后看了一眼跪着的少女,默默地背过身去。

  他抬手示意,侩子手心领神会地向大刀上唾了口唾沫。

  那把银晃晃的大刀,举起来,又狠狠地落了下去。

  然后,天上乌云密布,人间,血红一片。

  没错,他承认,他是不善良。

  但他可以让善良的人死。

  嫉妒,真的可以杀人……

3.

  白宴一直觉得,自己年少的时光,一直是在和弟弟白野争,和白野比。

  你追我赶,激烈角逐。

  一开始是父亲的目光,后来是家族爵位……再后来,是阿九……那只九色鹿妖。

  只要是他想要的,弟弟白野都会同他抢,都轻而易举会胜过他,泯灭他所有的努力,磨灭他的希望。

  不论是继承家业也好,还是爱人也好……

  什么都是………

  白野在的地方,他就没有任何希望。

  ……

  年少的白宴,还不是什么能够指点朝纲的官爵重臣,他只是武阳侯家的一个庶子罢了。

  一个丫鬟生的,可有可无的庶子。

  那时候的他,没有子凭母贵的资格,也没有父亲的重视和栽培。在庶出的身份下,更是没有继承家业的名分……

 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,他有的,只是坚韧的毅力,还有早早就被磨练地很坚硬的心。

  白晏早就已经被命运给教坏了。

  他有个嫡生的弟弟,叫做白野,只比白宴小三岁。

  白野和他哥哥白宴不一样,他是武阳侯唯一的嫡子,自小享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宠爱。他是嫡子,是候府未来的希望。

  母亲的宠爱是他的,父亲的栽培是他的。

  就连整个侯府的荣耀,将来也会是他的。

  白宴从小就知道,自己和白野比起来,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……庶子罢了……

  他明明白白地知道,没有人会把一个庶子当回事。

  所以如果他自己再不珍惜自己,就没有人会珍惜自己了。

  这个小小的男孩子很要强,比任何人都要强。

 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,比任何人都想得到父亲的重视,比任何人都想要出头。

  父亲想要他好好读书。于是他五岁就开蒙识字,天不亮就起来上私塾,夏天打雷冬天下雪,都雷打不动依然如故。

  父亲想要他骑马练剑。他可以扎半下午的马步,直到两条腿都颤抖僵直。

  ……

  就算是这样,就算是这么懂得争取的白晏。在父亲的眼中,也从来抵不过白野。

  父亲经常慈笑着说,白野会自己走路了。

  白野会写字了。

  白野会背书了。

  白野会舞刀弄棒了……

  ……

  可是父亲,我也会,我早就会了。

  白野会的我都会,白野不会的我也会……

  你为什么从来不看我。

  ……

  如果不能改变命运,努力又有什么意义……

  如果金子不能发光,和石头又有什么区别……

  一种类似于气愧,不甘,而又或者是愤恨的情感,在小小的白宴心中暗暗生长,悄悄埋下。

  颗恶的种子,只要是时机成熟,就会发芽的。

4.

   机不可失,时不待人。

  那颗恶的种子,究竟还是发芽了。

  只要有白野的地方,白宴的努力就会被无情的抹杀。这于白宴而言,就如同是最残酷的无期徒刑。

  白宴太自卑又太骄傲了,好胜好强。

  若不是这样,也不会想,对自己的亲弟弟见死不救。

  那年白宴十五岁,白野十二岁,都是初出茅庐的年纪。兄弟二人难得的一同到郊外打猎友玩。

  两人因为追猎一只野兔,在深山老林中越跑越远。白野求猎心切,把马赶地飞快。一不小心马失前蹄,连人带马翻到了一条深水澗中。

  人迹罕至的山林,水流湍急,在岸边的岩石拍打出起伏的浪花。

  落水的少年被水流的力道裹挟地无法动弹,只能抓住露出水面的石块,才不至于被水冲走。

  白宴骑马站在岸边,注视着那落入水中扑腾着挣扎,红着眼睛拼死求救的白野。

  那是从小就心思单纯,从小就依赖着他的弟弟。那也是侯府的嫡子,是夺取了父亲所以期待,所有目光的人……是磨灭了他所有努力的人,泯灭了他所有希望的人。

  白野的呼救一声一声传来,一声比一声绝望,一声比一声让人心惊胆战。

  嘈杂的呼喊中有一个声音,白宴心中生出一个声音来,越来越清晰。

  如果把眼前这个落水的少年捞上来,他就又会是候府的嫡子,又会是众星捧月的那个……

  就像以前一样,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!

  这样的日子,你……想吗……

  ……

  你,真的想救白野吗?

  ……

  电闪雷鸣之间,白宴心之狂跳。

  他不想,他真的不想!

  白宴想,他想让白野,永远消失在这里。

5.

   她叫阿九,本是大山深处的一只鹿妖,离群所立,逐水草而居,与世无争。

  阿九不是一开始就孤身一人,曾经有一个庞大温馨的部族。

  雪白的皮毛,琥珀般的鹿角,九种颜色的花纹……她们古老的九色鹿部族以聪慧和美丽闻名于世。

  美丽和稀有,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。

  她的部族也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。

  以鹿皮为裙,鹿肉为药,鹿骨为酒……使女子貌美,男子身健,可治百毒,医百病……

  千百年里,要捕杀九色鹿的人如过江之鲤。前赴后继,趋之若鹜……

  阿九自年幼便失去了父母兄弟,失去了同伴,独自一人隐身深山。

  她深刻地知道,人类,是危险的动物。

  如果不是必要,不要和他们产生交集。

  但是果然,她还是破戒了。

  那天,她救了一个落水的少年。

  而那个少年,就是因为嫉妒被自己兄长见死不救的,侯府嫡子白野。

  他约莫十二岁,眉目清秀,衣冠华丽。他昏迷不醒,眉毛紧蹙着,嘴唇苍白。

  “咳咳咳……”,少年迷梦间艰难地咳嗽,吐出一口水。他一睁开眼,眼前是一只白色的小鹿,雪白的身子上有着五颜六色的梅花纹。

  小鹿本毛茸茸地盘着腿守在他身旁打盹,一听见声响便站了起来,跳蹦几步,眼睁睁地在变成了一个穿白衣的少女。

  少女清丽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水光粼粼的大眼睛,翘翘的鼻子小鹿一般可爱。

   两人相视一番,还不等少年开口,阿九先先抢过了话头。

   “如你所见,我是这山中的一只鹿妖。我看见时,你已经溺水昏迷不醒,就顺手救了你。人命大于天,你不需要怕我,我对你没有恶意。”

  少年刚刚清醒,堪堪制住了咳嗽。一边听着少女的话,一边红着眼睛对着她点了点头,示意她往下说。

   “我既然救你,是所谓于心不忍,不是为了要你感恩报答。不过,你是人我是妖,人妖殊途,你要答应我上面这三个要求,我才能放你回去。”

    阿九正色起来,定定道,“我要你答应我三个要求。第一,不能同外人说出我的消息。第二,不能随意带外人来找我。第三,不要对我有不该有的邪念。”

  白衣少女在河岸边踱步着,对着全身湿透的少年道,“你知否?”

  少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,应声答到,“我知道……”

  “知道便好。”,少女颔首,默默对着少年背过身去,“你若是知道了,便可以回去了。”

  “好……”,少年看着那纤细的背影,犹豫了许久,才定定问道,“敢问姑娘,叫什么名字……”

  身后少年慢慢地站了起来,对着那抹白衣的背影追问道,“我也没有别的意思。就是想知道,以后能不能……再见到你。”

  ……

6.

    候府大丧后的第五天,失踪的嫡子白野,再一次出现在了侯府门口,毫发无损。

  侯爷和夫人大喜过望,忙迎了他回去,还大摆筵席,宴请宾客传播喜讯。

  天道好轮回,天命饶过谁。

  嫡子回府,一切又回到了原点。

  攻于毒计的白宴,再一次做回了他的庶子。

  没有人知道白野是怎么回来的,就算有人问,他也只会支支吾吾地回答说,好心人搭救的。

  可若是再问下去,那好心人是谁,却又是一问三不知。

  回来后的白野一切如常,一如往常的天性简单纯厚,一如往常的不懂那些阴暗的用心和诡计,也一如往常的,依赖和信任白宴。

  性情醇厚的,与世无争的嫡公子白野,怎么会去觉得自己的哥哥会故意将自己丢下。

  他一定只是来得有些晚罢了。

  他还是一样地信任着,体谅着他这个庶子出生的哥哥,并没有和从前二致。

  但若是硬要说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,那就是他经常会买一大包的豆沙馅芙蓉饼零食,一个人骑马出门去,而后过了大半天又空着手回来。

  每次行将出门时,白野稚嫩的脸庞上笑意盈盈的,带着不可言说的期待和欢愉,好像是要求见某个人。

  随着时间推移,白野出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,不知疲倦一般。

  十二三岁的少年,每次出去回来,都会躲在一个人的地方偷笑,一个人自说自话。

  白宴不止问过一次,问他出去是干什么。可每次白野的回答却都是支支吾吾的不明所以。

  一直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白野,就这样有了自己的秘密了。

  白宴知道,白野一定是出去见了什么人。

  什么不能向外人说的人……

7.

  在白宴的不断逼问之下,白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。

  他说,哥,你相信有妖吗?

  我以前也不相信,但我那一次就是被妖给搭救了……很可爱的妖。

  人妖殊途,她不让我和别人说她,所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,也只带你一个人去见她。

  白野带他骑马到了之前那片山林,七拐八弯来到一棵歪脖子老榕树前,拿出买好的芙蓉饼放在地上。

  白野说,老榕树就是他们每次约好见面的地方。

  一会,树丛里跳出一只浑身雪白,带九种颜色斑点的小鹿。小鹿啃了两口芙蓉饼,就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穿白衣的小姑娘。

  白宴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,一张清丽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水波粼粼的大眼睛,如同小鹿一样翘翘的鼻子上落了一片饼渣,憨态可掬。

  白野告诉他,女孩叫阿九,是个九色鹿妖。那次溺水,就是阿九救了他。

  当然,人妖殊途,也是阿九让他严防死守,不准向外人透露关于她的消息。

  上古时期妖随处可见,而因为道士和炼丹者的捕杀,到现在妖已经几近消亡了。

  如若将阿九的消息散出去,弄不好会给她引来杀身之祸。

  所以白野这次私自带外人来见她,阿九很生气,几乎是勃然大怒。

  “姓白的!”,她叉着腰大吼,“你是不是不拿我的话当话!”

  “我没有……”,白野挠着头说,“他是我哥,肯定不会出卖你的。”

明明是骂人的样子,放在她身上就是可爱,那种炸炸呼呼的可爱。和白宴平日见到的那些贵族淑女,一板一眼的,都不太一样。

  “我,我不会的……”,白宴一向少言寡语,如今现在,更是连话都不太会讲了。

  “鬼知道你呢!”,少女原地翻白眼,“搞不好你和你弟一样,不讲信用的东西!”

  阿九一眼斜在白野身上,把白野看得不好意思极了,只能连忙解释,“阿九,我哥第一次来见你,你也稍微给点面子吧……”

  一个闹一个哄,相持不下,一时间气氛极为尴尬。

  最后还是一向不说话的白宴打破了僵局,“你们俩不要吵了,要不这样吧,我也没有别的心思,就当和你交个朋友。我白某人对天发誓,我将对外人守口如瓶。若背此盟约,愿天打雷劈而死。”

  一边说,一边还发起了毒誓。

  对天念完这一通,白宴才缓缓看向少女,“你若是不放心,这样,总行了吧……” 

  “哥,你也别这样……”,一旁的白野想劝,却只见了哥哥眼神,就慢慢住嘴了。

  他知道,哥哥白宴,是个顶认真的人。

  少女沉默了,半响,她抬起一双眼睛看向白宴,一字一句地用认真的语气说,“我不仅仅要你不背叛我。我还要你发誓,永远都不能背叛我和白野。我们三个,要永远信守我们的约定。”  

  少女的目光很清铄,像是要看到最深远的地方,要看清河里最底下的石子……要荡涤最底层的泥沙。

  半响,白宴才答到,“好,我答应。那惩戒呢?”

  “不需要惩戒。我不是大字不识的乡巴佬,我知道你们人类发誓都是很草率的,所以我不需要你们发什么毒誓。我只想要你们好好地把今天的话做到。”

  少女说,“对你们俩兄弟来说,也许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。可对我来说,这可能就是性命之忧。”

  “外面有很多人都在找我,想拿我练丹药,拿我的皮做舞衣。只要有一个不该知道的人,知道我藏在这里,你们就可能永远见不到我了。”

  少女定定地看着白宴的双眼,淡淡道,“我今天拿自己的命出来让你们保证,不为别的,就是希望我没有看错人。”

  白宴怎么也想不到,小小的一件事,居然有这么大的意义。不由得心里郑重起来,气氛像是一下子变得沉重。

  半响,才对上少女那双眼睛道,“好。”

  少不更事,一语成畿。

  那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约定,永不背叛。

8.

  白野没有溺死,他被一只九色鹿救了。

  九色鹿又变成了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孩,眨巴着一双大眼睛,喜欢唱歌,喜欢吃芙蓉饼。

  这只活蹦乱跳的小鹿,经常一下午可以吃两大包的芙蓉饼,一包是白宴买的,一包是白野买的。

  阿九特别喜欢吃甜食,经常吃地雪白的鼻子上都是饼渣。

  怎么吃也吃不胖,可爱死了。

  白野喜欢可爱的女孩子,喜欢她这份憨态可掬的样子。 喜欢她吃芙蓉饼的样子,喜欢她骂人的样子,喜欢她唱歌唱跑调的样子……

  救命的恩情就这样变了,变成了牵挂和爱恋。

  救了他性命的女孩,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。白野就这样喜欢上阿九了。

  阿九很聪明,善解人意,又得理不饶人,嘴巴又甜又毒。经常和白宴一起骂司考主考官是多么贪污腐败,一起调侃山河大政。

  白宴年幼丧母,嫡母不慈,不受父亲重视。除了一个劲地读书,就是一个劲地读书。他就像一只早早地就被老狼踢出窝的小狼,早早地就学会了自己磨练自己的爪牙。

  他一直很骄傲,很郁郁不得志,一直很孤僻。也一直,很寂寞。

  以前有些话他不想说,有些话,他觉得说了也不会有人懂。

  可是白宴发现阿九懂,别人不愿意听的,听不懂的,阿九都愿意听,都听得懂。

  这个聪明伶俐,嘴不饶人的姑娘,就像送给他的照信镜,将他的心思解地一清二楚。

  她明白白宴的艰难,白宴的自卑,还有自卑所带来的倔强。她真的什么都懂。

  人最怕的,就是突然被某个人懂了。

  因为你会突然发现,你原来,从来没有正真快乐过……

  在遇到阿九之前,白宴就没有正真快乐过。

  这个倔强又自卑的少年啊,他像石头一样,用风化的外壳包住自己的心,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挡外面所有的严寒酷暑。

  直到有一天,他坚强丑陋的外衣,被那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一层一层地剥开。

  白宴想,他已经喜欢上阿九了,就和自己那个傻弟弟一样。

  两份截然不同的爱恋,危险地生长着。

9.

  那年元宵节,京城夜空上烟花齐放,那些繁盛的炫丽的烟火,映照着人世的纷攘和复杂。

  十七岁的白野同二十岁的白宴在元宵筵席上多喝了几杯,带着朦胧的酒气,满城的烟花在白野眼中如同璀璨的烟云。

  “哥,讲真的,你觉得阿九怎么样啊……”,白野低笑着问白宴。

  “阿九啊,那只九色鹿吗。”,白宴的酒量比白野好一些,神志还清醒着。

  “对啊。”

  “很漂亮……挺活泼的,人应该很聪明。嗯……其他的嘛,脾气可能不是很好。”,白宴看着已经醉的有些不省人事的弟弟,笑着说,“不过对你很不错。你应该很早就喜欢上她了吧……”

  “嗯……应该吧。”,白野清秀俊美的脸庞上勾起一丝恬静的笑容,“哥,我现在还在想,你当初要是早点找人把我捞上去,我就遇不到她了吧……”

  你当初要是早点找人把我捞上去,我就遇不到她了吧……

  弟弟无意之间的酒话,听得白宴全身一震。

  满天的烟花声不绝于耳,白宴心里却只有紧绷和恐惧。

  五年过去了,不管被压到心底多少次,依然无法忘记他最无法示人的,还没有来得及实现的险恶用心。

  “哥,别紧张……不是你的错,不怪你。”,感知到哥哥全身的紧绷,白野笑着说,“其实我还挺谢谢你的,要不是你来得晚,我就不会遇到阿九了……”

  “哥,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。就算吃地满脸是饼渣子都可爱……我见过的其他的女孩,有比她性格好的,有比她家世好的……但我就是觉得都比不上她。”

  “白野,可是她是妖啊,九色鹿妖。”

  “鹿妖又怎么样!”,白野嘀咕说,“苏妲己还是狐狸呢!”

  “如今父亲身体日渐不好了,你可是未来的侯爷,整个侯府都仰仗着你呢。你还想当纣王不成吗?”

  “哥……你为什么总是拦着我娶阿九。”,白野说,“你是不是也喜欢她?”

  你是不是也喜欢她……

  心里咯噔一下,口头上白宴却还是不形于色地说,“你瞎说什么,没有的事情。”

  “呵……哥,我是没有你聪明,但我不傻。你啊,总是喜欢把我当成傻子。”,白野低笑着说,“中秋节祈福那天,我亲眼看着你把写着阿九名字的福袋挂到了月老树上……”

  看着白野那张醉熏的俊脸,白宴长久地沉默了。

  半响后,白宴才回应道,“是,喜欢。”

  “哥,你知道的。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小侯爷,从小我做什么都没有你好,不管是读书也好,练武也好,什么都不如你……”,白野的说来说去,最后居然笑了起来。

  “我顶多算个庸才,明明你才是帅才,不是吗?”,白野说,“要若是立贤不立嫡,你才该是小侯爷。”

  立贤不立嫡,字字诛心……

  “白野,不要说了!”,白宴掐断了弟弟的话,“我从没想过这些事,该你的就是你的。”

  “可是我不想……我不想做什么小侯爷。”,白野说,“我只想要娶阿九,喜欢吃芙蓉饼的阿九……”

  “小侯爷,我觉得给你当挺好的。谁爱当谁……”

  还没有说出最后一个“当”字,白野便醉倒在了酒桌上。

  那晚的烟花,灿烂地如繁星满天。

  白宴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,五味杂陈。

10.

  侯府宗祠里,白野跪着,少年赤裸的上半身都是青青紫紫的鞭打痕迹。

   老侯爷握着马鞭,一鞭一鞭地打在白野赤裸的脊背上,打地气喘吁吁,声色俱厉。

  “逆子!”,老侯爷丢下马鞭,老泪纵横道,“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逆子!你难道为了娶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,连家业都不要了吗?!”

  “爹!”,白野跪着,高声回应道,“兄长才能几倍于我!我本没有心思继承绝爵位,您又何必强人所难!还不如成人之美!”

  “爹,自古能者立贤!”

  “我叫你多嘴!我看是那个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,让你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!”,老侯爷怒不自惊,扬起鞭子就往白野身上抽,“你是嫡他是庶!立庶不立嫡,你让满京城的官宦人家怎么看我们!”

  白野忍着,嘶嘶嘶地抽着气,“该怎么看怎么看!孰是孰非日后自然有分辨!”

  “你!!!”,老侯爷气地语塞,扔下马鞭子,骂也不是哭也不是,气愧地跌坐在一旁。

  “你可知你那哥哥生性狭隘善妒,我从小就知道。是,他才能是几倍于你。只是若是将家业传给他,我害怕他报复心切,会加害于你啊!!!”

  “我们武阳侯家传了五代的爵位,哪次传爵,不是要闹地兄弟相残才可罢休!祖祖辈辈的,见得多了去了!”

  老侯爷痛定思痛,摇头叹息,“如若把家业传给你,你生性宽厚,定不会亏待于白宴。我这是不想兄弟相残,才有了这样的安排啊……”

  “逆子,你如何就是不懂呢!”

  ……

  白宴站在院外,本想来劝劝父亲不要打了,打残了可不好。如今不想,却正好撞见听着这一番话。

你可知你那哥哥生性狭隘善妒,我从小就知道。是,他才能是几倍于你。只是若是将家业传给他,我害怕他报复心切,会加害于你啊……

  父亲,你说我生性善妒,你说我狭隘,你说我这样不能担当重任……

  可若不是您从小厚此薄彼,从小对我不闻不问。

  您若是一视同仁,我又何至于狭隘善妒!

  说到底,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庶子罢了……

  所以我不配您的期待,不配拥有重视。但凡好强些,但凡锋芒毕露些,但凡和白野强些风头,还要被说成是狭隘善妒……

   父亲,是这个意思不是吗?

11.

  白野挨了一顿鞭子后,绝食了。势必要老侯爷和夫人答应他能够娶阿九不可,否则绝不吃饭。

  白宴偶尔会拎着馒头和粥去他房间看他,劝他吃些东西,不要再和父母倔下去了。

  “白野,为了一个女妖,值得吗?”,白宴问道。

  “怎么不值得?”,白野笑了笑,他白皙的脸颊已经因为绝食,浅浅的凹了下去,脸上也长出了胡渣,显得憔悴而疲惫。

  “你在这要死要活的,你有没有想过,阿九可会同意走出深山老林嫁给你。”,白宴说,“阿九当初可是说了,她连陌生人都不敢见,就生怕道士把她抓了做药。”

   “那是以前……以前咱三个都小,什么都不懂,不比现在了。”,白野痴痴地笑着,“阿九说了,她喜欢我。只要我娶她,她愿意放弃深山老林,变成凡人姑娘来和我过一辈子。”

  “哥,阿九说她喜欢我,真的……”,白野看着白宴,笑的像个傻子, “虽然她说,我什么也做不好,字也写地没有你好看,练剑也没有你厉害,反正干什么都没有你出挑……但是她说,她很喜欢很喜欢我。”

  “她说我虽然什么都比不过你,但我很善良,她说她就喜欢我这点。哥…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她说的那么好……”

  哥…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她说的那么好……

  一字一句,字字诛心。

  白野絮絮叨叨地和他讲着他和心爱姑娘的甜蜜对白,叽叽喳喳地像个没羞没臊的傻子。

  白宴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,刺痛难忍。

  “哥,其实我也真的,你也喜欢过阿九……”,白野说,“但毕竟是她救的我,也算是我先喜欢上的她吧。先来后到也是我先啊,更何况……”

  “更何况,我之前也对阿九说了,说我喜欢你,完了我哥也喜欢你。我对她说,你在我俩之间挑一个吧。”,白野嘻嘻一笑,“不过当然,她选了我啦。”

  “她说吧,虽然我好像什么都比不上你,但她就是会选我,闭着眼睛也会选我。”

  “所以哥,这可不怪我哦。”,白野说,“反正你这么优秀嘛,人长得又好看,学问又好,以后自然有大把的漂亮姑娘等着嫁给你呢。”

  白野潦草地安慰了白宴几句,又叽叽喳喳地讲起了他和阿九的故事,甜蜜的约定。

  白野还沉浸在两情相悦的粉红色心情中,完全没有注意到,他那个一直缄默着聆听的哥哥,已经暗暗握紧了拳头。

  白宴将自己的手指,紧紧地握入了掌心。

  直到有丝丝潮湿的鲜血,暗暗从掌心滴落。

12.

  那一夜,倾盆大雨,电闪雷鸣。山风呼啸着吹过松林,山泉滚石,洄风流转。

  灼热难耐的心情驱使着他连夜骑马去找阿九,湿透着全身站在她面前。

  白衣的少女在大榕树下,看着白宴的疯狂行经,定定地后腿了两步。

  七年的相识,当年那个发毒誓的十五岁少年,他已经二十三岁了。刚毅俊秀的面庞上,带着年轻男人特有的痴迷、执着的。

  年幼时的吸引和好感,再到后来的牵挂和幻想,再到后来……成了痴恋。

  七年来,白宴总是一副缄默的,心事重重,郁郁不得志的样子。和他那简单而温柔的弟弟截然相反……

  两个男孩子,截然不同的两种爱恋,却都只落在阿九一个人身上。

  所以,总有一个人,要被伤害的。

  老天,真的从来都没有偏爱过白宴……

  “你……” 

  “我来问个原因,”,白宴定定地看着少女清铄的双眼,“你选了白野是吗……”

   “嗯……”,阿九垂着眼眸,避开他的目光,默默点头。

  “告诉我原因……”

  他要她说出原因来,不然他没法给自己那颗偏执又脆弱的心一个交代。

  求求你了,阿九,告诉我吧……

  告诉我为什么。

  明明你知道的很清楚,我可以为你做更多。

……

白野只是个小孩子,他喜欢你漂亮,喜欢你憨厚,喜欢你活泼……说到底,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漂亮女孩而已。

  我不一样的,我和他那种肤浅的喜欢不一样……

  在遇到你之前,我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……

  我需要你啊……

  千言万语,欲说还休。

  冰凉的雨滚滚而下,浇在白宴的脸庞上,顺着他的眉宇滑下。

  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,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痴狂的年轻男人,才缓缓道来。

  “白宴,你知道吗,其实我一直很害怕你。从一开始就是。”

  “不管你在我面前表现地多温顺,不管你有多温柔,有多沉默,我都一直隐隐约约地感觉害怕你。”,阿九说,“那年白野落水,我看见你就站在上游,默默看着他拼死挣扎……”

  “白宴,你明明可以捞他的,但你没有。”,阿九娓娓道来,“你嫉妒他,愤恨他,你根本就不想他活……”

  “白宴,其实我都知道,一直都知道。其实白野也早就知道了,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和你说。”

  “你不要看白野傻傻的,其实他什么都知道。其实他一直很心疼你,一直知道你不容易,对你不公平。他早就原谅你了……他一直把你当成,他最优秀,最值得信赖的哥哥啊。”

  白宴默默地听着,他的拳头握地很紧,“那他还真是,仁慈大度……”

  “白宴!你到现在了,还在说些什么!”,阿九突然高声,又慢慢地回落,“你究竟要我怎么样!”

  “我要你!”,白宴咬牙切齿地说,“是,我不是个好人,但七年以来我已经把我最好的都给你了。”

  “白野会幸福的,他是侯府的嫡子,以后有得是大家闺秀想嫁给他!既然他那么善良,那么讨人喜欢,他一定会幸福的!”

  冷冷的冰雨之下,心火燎原。

  嫉妒,愤恨,不甘……滚滚而来,灼烧着白宴脆弱的自尊心。

  被命运抛弃的人啊,有着飞蛾扑火般的执念。

  “我要你……”,他呢喃着说,“反正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……”

  他向阿九走起,目光如炬。阿九还来不及躲避,就被纳入一个强力的臂膀。

  他全身湿透冰凉,只有心是热的。

  电光火石之间,他吻了阿九。

  少女挣扎不及,被贴上一片炽热的嘴唇,接下来,就是昏暗的撕咬和缠绵。

  白宴已经寂静了太久了,贪婪着片刻的柔软,仿佛没有知觉的野兽,沉浸在美好的恍惚之中。

  惊醒他的,是少女扑面而来的一巴掌。

  幻想灭了,只剩下脸上的热辣难堪。

  少女避之不及地推开他,往身后退了一大步,小动物般地抱紧自己。

她大口地喘着气,清丽的脸上一阵青白,“白宴,你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!”

“从我第一次见到你,我就知道……”,她气急地裹紧自己,“我就知道……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手的!”

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动物,哀嚎着怒骂着,“七年了,你什么都没变!你根本就不喜欢我!你一直只是喜欢你自己!”

  “阿九……”,白宴颤抖着双手,想要摸摸少女的头,却被她推开。

  “你走开!谁让你碰我的!”

  白宴抬头望去,却触及到阿九一双满是水花的眼睛。厌恶,戒备,嘲讽……

  原来啊,她早就知道了。

  她一开始就知道那件事。所以白野是宽恕的君子,自己是要杀死白野的那个杀人犯……

  所以心灵相通是假的,尊重和崇拜也是假的。他不论是在阿九眼里,还是在父亲眼里,从头到尾,就没有像样过……

  “阿九,”,他说,“我的心好冷。”

  回应他的是少女冷清的语气,“你想害死你溺水的弟弟时,可曾想过他冷不冷。”

  ……

  一滴黑墨水,足以毁掉一张白纸。

  一颗火心,足以烧掉一片森林。

  偷了一次东西,就是一辈子的贼……

  人只要做错一件事,就会永远被人记住。

  成见,是一座搬不动的大山。

  努力还是真心,都只是蚍蜉撼树的东西,得不到回报……

  他要去抚摸少女的手,堪堪停在半空,握紧,然后屈辱地收回。

  脆弱的心房濒死地跳动,然后恢复平静。

  一腔热血热已冷下,是否能感觉到温差。

  他再没有说什么,默默地背对阿九转过身去。

  那天夜雨里,阿九看着那个少年,一言不发地飞身上马,消失在一川夜雨里。

13.

  昨夜大雨滂沱,今早清晨的太阳却依然照常升起,照耀着这个荒唐而复杂的人世间。

  京城官兵一大早贴了新的皇榜:

  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朕近些年体弱受寒,苦于病痛。病情日重,反反复复,于朝于政,恐有心无力。

  朕身行慈善,念太子尚幼,百姓盼朕出朝重政,此特请太医众人、能人异士,医治朕病。无奈病入膏肓,众医无册,皆言朕将天数尽焉。唯丹士言,朕依然有望,只求一九色神鹿,皮色雪白,带九色丽纹者。

  丹士言曰,以此神鹿血肉入药,方可治医。可耐神鹿依然绝迹,再世难寻。

  朕今日招贴皇榜,意在众天下之力,寻九色神鹿,治朕之病。若有人得九色鹿消息告知于朕,朕可赐金百万,赏豪宅,封万户侯。

  钦此。

  ……

  清晨的百姓三三两两地来到皇榜前,叽叽喳喳地读者繁文缛节的皇榜文字。

  吼,皇帝老儿病重要找九色鹿做药啊。啧啧啧,什么九色鹿,听都没听过。

  你可别说,这赏的可真重呢。看来皇帝老儿也是病急乱投医了,连这种牛鬼蛇神都相信!

  唉?别不信啊,我们老家那,还一直有道士传闻说九色鹿肉能治百病呢!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!

  唉唉唉!我们老家也是……

  ……

  熙熙攘攘间,一个全身湿透,身骑骏马的少年,推开人群走到皇榜前,一言不发,“次啦”地一声,将皇榜揭下。

  人群之中一下子就炸开了锅,叽叽喳喳地围着少年说个不停。

  就连贴榜的官兵都惊了,赶紧围了上来,“这位少侠,你是……”

  “京城武阳侯家公子,白宴。”,少年神色镇定道,“此次特来揭榜,助圣上寻找九色鹿。”

  “好。”,官兵拱手鞠躬,“公子既已揭榜,吾等不敢不从。多谢公子为国尽忠。想必此次皇上必然重赏。”

  ……

  一夜大雨过去,清晨的太阳升起来,照耀着这个光明,世俗的人间……

  白宴握着那张明黄色的皇榜,心如磐石。

  既然已经做不成好人,就索性做个坏人吧。

  爱而不得,嫉妒,偏执……

  一直都不是他选择残忍,是残忍选择了他。

  热血冷下,只剩下寒冷的温差。

  那时,他觉得自己有的是手段,将羞辱过他的一切都撕碎。

14.

  后来的后来,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。

  官兵包围了那座他去了七年的大山,弓箭手用铁箭射中了那只白色的小母鹿。

  阿九就这样一瘸一拐地,被套上了一双黑铁的镣铐。然后最后,被斩首在城门前。

  他成了揭皇榜的英雄,成了救驾忠臣,一时风头无两。就连父亲看见他时,也要鞠躬行礼。

  白宴这辈子,没有这么尊贵过。当然,是拿良心换的。

  至于白野嘛,知而不报,是欺君之罪,只要有人稍稍挑拨,就能斩首。

  在断头台斩杀了九色鹿之后,官兵包围了武阳侯府,将嫡公子白野抓按下天牢。

  他才二十岁,正是大好年华,只可惜,要在牢狱中度过了。

  白宴加官进爵了,他的仕途一路高歌奏凯,青云之上。到了很多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地位,昔日那个庶子不在了,取而代之的是权倾朝野的忠武侯白宴。

  他的良心很值钱,白宴拿它换了很多以前很想要的东西。

  但得到后又发现,权利也好,尊荣也好……自己其实,也不是那么非要不可……

  一开始,新贵得宠的白宴还去看过他,但到后来官越做越大,事务越来越忙,也就不去看了。

  每次白野见到他,都骂骂咧咧的。

  尤其记得,带着镣铐披头散发的白野缩在墙角,定定地说,“你没能害死我,所以就想害死阿九,是不是……”

  “白宴!我们约过的,被迫的人,天打雷劈不得好死……”,他已经疯了,一边说着一边笑。

  白野从不叫他的名字,一直以来,他都是叫白宴叫“哥”,而且永远,是一脸自然而然,温和依赖的样子。

  “天道好轮回,你会有那一天的!”

  ……

  天道好轮回,白宴心想,你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吗?

  若是天道真是有轮回,为何我想要的,我渴望过的,从来就没有轮到过我!

  天道?从一开始,对他白宴来说,根本就没有天道这个东西!

  命运一开始,就一直在和他开玩笑。

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,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。

  白野,你懂什么?

  你懂在大山里头脑发热地淋了一夜大雨,然后被你喜欢的姑娘一巴掌扇醒的感觉吗?

  你和阿九,一直都在把我耍地团团转。

  你当真觉得我在乎这些荣华富贵吗?

  我一点也不在乎!

  我在乎的爱,尊重,还有理解……我在乎地要死,可是从来没有人给过我。

  所以我只能去在乎荣华富贵,在乎报仇雪恨的快感。

  天不顺我,而我又何必,顺着天!

15.

  曲木为直终必弯,养狼当犬看家难。

  墨染鸬鹚黑不久,粉刷乌鸦白不黑。

  蜜饯黄莲终需苦,强摘瓜果不能甜。

  好事终需善人做,哪有凡人做神仙。

  ……

  (此诗是摘自郭德纲老师的相声定场诗。因为非常喜欢,所以借用。特此说明,以免产生误会。)

  吟游的乞丐敲着碗,在皇城脚下哼哼唧唧地念着无名的诗。

  多年后的一天,皇城里依然艳阳高照,人头攒动。

  如果有人问,唉,老乞丐你这诗说得是什么?

  老乞丐就会笑着说,我这诗说的是啊,画龙画虎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,天道好轮回啊……人做的那些糊涂事啊,都是记在账上,要还的。

  ………

  景阳十五年

   忠武侯白宴因病去世了。这位侯爷生前文武贤能,颇地圣宠,是个能在朝阳上呼风唤雨的人物。

  老侯爷已经病了有三五年了,深受梦魇困扰。据说死时全身烂疮,恶不可闻。遗体入棺之时,已然面目全非,不可瞻仰。

  (正义从来不会迟到,却总是缺席。)

(狗作者云:我狗某人一直很想优化叙事顺序,改了四五遍,好像是改不好了。就这样吧。

  感觉小学生文笔,叙事混乱啊啊啊啊啊……

  各位舅舅姥爷将就着看吧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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